一棵银杏死了

银杏

死得其所，死得安心

一棵银杏死了

我死了吗?

我的躯干还留着些许余热，是方才伐木锯的一顿电光火石后留下的。

那把冰冷的电锯为何有炙热锋利的尖刃？我死得如此之快，倒下的那刻我仰头看鸟兽散去，又转头看白果落地砸在石堆上却无声无息。工人们倒是聒噪，大声讨论着我的干，我的枝，我身上一切值钱的的地方。

就这么死了吗?

村子要修公路。我存活数年，每年十月给村里的妇人提供我的果实供他们挣些额外的钱补贴家用，每年枝繁叶茂时分也曾为他们带来阴凉，今天为村庄发财让路，要结果我的生命，也算是树中豪杰。

前几日那位新来的大学生村官站在树底下慷慨激昂的讲述着我的价值，我的珍贵，那位我看着长大的在我树底下撒过尿的老干部手一挥就结束了这位有志青年的演讲。纵使我是稀有的，珍贵的，可我也是值钱的，值得冒险的。

有些许不甘心吗？

对面王婆婆家的小女儿去年说回来看她，可是今年都快走向尾声了，那辆白色的小轿车却还是没来；老*牛今年住了新建的牛棚，每次过路都向那头常年被栓在我树底下的驴炫耀，驴的主人今年去沿海打工赚了钱，驴也快有新棚可以住，我看不见了；后面那一方池塘年年都开娇嫩的荷花，年年都有采莲的姑娘唱歌，明年听不见了。

我只是一棵树，尽管是一棵银杏树。村子通往外界的路要从我扎根的土地延伸，村里的农作物因山路难走年年滞销，村庄里饭点飘起的炊烟鲜少有肉味，壮年都出去打拼，留老弱病残在家中过清汤寡饭的生活，老干部为那些农作物焦头烂额，新来的大学生村官眼里的不忍和坚定……我知道，我甘心。

我也想看大卡车开进这个寂静的村庄，闹起那沉闷许久的空气；想看那一栋一栋新房在修葺，泥墙黑瓦的人家不用担心漏雨；想看孩子们都回家看望，不再担心那一路泥泞……

我的枝干的每一寸都由这个村子的空气浸润，在傍晚落日时分，一簇一簇的树叶被*昏映成橙色，亚热带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偶尔下雨，我的叶片藏不住任何一只小鸟休憩，偶尔闲时，惠风和畅，倒是躲了不少唠嗑的妇人在树底。我爱这个村子，爱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每一株小草。我想有一天，时代的快车能装载着他们前行，不放弃任何一片土地。

一棵银杏死了，死得其所，死得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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