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M2大美新县银杏白果筷子巷
一
河边一块平平整整的地面上,三棵硕大的白果树硕技相连,金*色的叶子簇拥着,宛如傍晚飘落在水边的一朵金云。地上落着厚厚一层白果叶,又好似谁扔下的一地扇形金币。
这是友人发给我的一张晚秋白果树风景照。
美仑美奂的白果树,生长在我老家卡房乡胡河村秦畈村民组。
卡房乡位于新县西南部,南与湖北省红安县、西与湖北省大悟县接壤。卡房是新县最偏远的一个山区乡。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山里不通公路,从县城到卡房步行得走两天。因在县的西南,当时被称为“新县的西藏。”但卡房离武汉和信阳都很近,沿着河边有一条近乎平坦的小路,不到三十华里就到大悟县的宣化店了。那儿有一条罗山到武汉的国道,通班车。那时从卡房到信阳或汉口,比到县城还方便。
史上,这宣化店归罗山县管辖。罗山县曾在此设临时衙门。卡房隶属宣化店。民国时期蒋委员长设经扶、礼山二县时,将卡房划到经扶县,将宣化店划归礼山县(今湖北省大悟县)管辖。因此,卡房的风土人情与宣化店一带是一样的,跟新县其他乡镇明显不一样。譬如说卡房死者的新香是正月初二,这天不能往别处走亲戚拜年。去了,别人会觉得不吉利;再如,正月十五也不兴给坟山送灯。在改革开放之前,卡房人多是与宣化店人联姻,与山外其他乡镇联姻的很少。那时候卡房人与宣化店人是亲戚关系,与新县其他乡镇因周围大山的阻隔,往来一直不密切。
在宣化店北头,国道上有一个小叉道,沿着叉道走就进到山区了。这是一条不算宽的公路。一侧靠山,一侧临河。约行十公里,就进入河南卡房界了。 个村子是胡河村秦畈村民组。那三棵银杏树就在这个村庄的河边上,十分引人注目。
秦畈村民组只有三十余户人家,一百余人。这个湾老房子大多还保留着,居民把新房屋都盖在公路两侧了。这样一来,湾的南边是古村落,北头尽是两层小楼。湾前有条一百多米宽的河,叫胡河。属张墩河上游。公路从这儿开始由河的右边转到河的左边。河上架有一座很气派的大桥。桥头拐弯的地方,建有一所两层楼的小学校。这儿原先是胡氏祠堂,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改为胡河小学。本世纪初把祠堂拆了,建成一栋教学楼。如今学生太少,学校停办,遂改为村部。此处地势开阔,群山环抱,紧邻而建的传统瓦房与现代小楼,让人欣赏到时代变迁带来的两种不一样却又很和谐的风景。
我几次带友人回老家,都会到银杏树下小歇。银杏树就在小河边上。河水常年碧绿,清澈浅底。前几年在河边垒起一道岸,把三棵树围了起来。此湾树、水、桥与传统瓦房及现代洋楼融为一体,倒也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美感。
二
胡河村有六个村民组,分别叫上畈、下畈、秦畈、杨畈、*坳和仰天窝。每每初来胡河的人,沿路问胡河在哪儿,碰到的人都会说:“这就是胡河呀。”外人不知道,这胡河其实是指从居畈村的大竹园到进入张墩河这一截的河流。约十几华里长。因沿河而居的上畈、下畈、秦畈、杨畈、*坳的居民几乎都姓胡,久而久之,这段河就叫胡河了。从秦畈沿河而上,就是下畈和上畈。在上畈同样有四棵并排栽的古白果树。过去树的后面是一大片竹园,青竹衬托,也别有情致。后来竹园被毁了,白果树变成孤零零一排,不像秦畈有河、桥烘托,风景就没有那么美了。
卡房是古银杏树之乡。全乡古银杏树有二百余棵。但数胡河村秦畈和上畈这几棵名气 。此外,名气比较大的,在居畈、王畈、胡湾村的路边上也各有一棵。其余的因生长在深山里,知道的人不多。
过去,我老家的人很长时间不栽植白果树。老家有两个传说,一个是活着的人栽的树,在他生前不会挂果。若哪年开始挂果了,栽树的那个人就该死了;另一个传说是,白果树的花开在黑漆漆的夜晚。因此,人看不见她开花。谁若看见了,他就该死了。这样的传说让白果树在人们心中是一种非常神秘的树。
我小时候曾问过父亲,白果树的花是什么样子的呢?父亲说那花是艳红艳红的,特别美丽。那时每到春天,当树木都在鲜花怒放时,我每次走在白果树下,总有一种很特别的心情。既想抬头看看她美丽的花朵,又非常害怕真的看见了。这个传说使我打小就对白果树有一种敬畏之心。
也许是因为这些传说,几百年间,老家的白果树没被人砍伐,但也鲜有谁栽植。现在全乡随处可见的白果树,大都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分田地到户后,各家各户陆续栽植的。
三
好多好多年前,有一次初夏回老家,我和几个友人站在秦畈桥上欣赏翠叶葱郁的白果树,友人忽然问我,这些白果树是从哪儿来的呢?
我说,是从外地移植来的。
我老家山上生长有不少珍贵的树种,譬如青松、枫香、归檀、香檀、乌柏等等,但是没有白果树。白果树都是栽在村前畈后的,因此可以断定是外来树种。
是什么朝代栽的呢?他又问。
我摇摇头。
因为,这没人考证过。
自那之后,我就想弄清这些白果树栽于何时?为何人所栽?他们为什么不在村边栽桃梨李杏,而要栽神秘的白果树呢?
我问一些健在的老人。他们回答说,自己当小孩的时候,这些白果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至于是谁栽的,都摇摇头,没人说得清楚。
会不会是我们先人栽的呢?有天,我忽然这样想。
我小时候就知道,我的先人来自一个谁也不知道在哪儿,在我心中既亲切又神秘的地方——筷子巷。
我曾经以为,只有我们卡房这一带土著的先人是从筷子巷来的。后来才知道新县、商城、光山、罗山、潢川;湖北麻城、红安、大悟;安微金寨这一带的土著,他们也都是从筷子巷迁徙来的。
那该是一条多么大的巷啊!筷子巷在我心中,就由儿时的神秘变得神圣了。于是,我愈发的想知道这筷子巷在哪儿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家族要续修胡氏家谱。老谱在“文革”期间被当作“四旧”集中烧了。幸亏居住在湖北大悟县的胡先和兄长送来一套——他母亲当年用一个土罐藏埋在竹园里的——老谱。老谱上说,胡河这一支属江西华林胡氏,是耿氏婆婆的后人。华林始祖发迹于晚唐,子孙仅入《宋史》的就有十几人。来胡河这一支的始祖胡讳伯官,是江西省进贤县人。老家人猜测这筷子巷当在进贤县。找来地图,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后来才知道,信阳许多家谱,都记载了先人来自江西饶州府,或南昌府的进贤、鄱阳、乐平等县。不过,对筷子巷的记载却是语焉不详。从晚清开始,信阳不断有人考证筷子巷在哪儿。比较普遍的说法是在南昌市。那儿至今仍有一条几百米长、三五米宽的小巷叫筷子巷。但是丰城市、鄱阳、分宜、余干、永修等县也各有一条。这些地方也就是明清时期的饶州、南昌、吉安、九江四府。
好多年之后,当我终于弄清楚明朝初年那段移民史时,我才蓦然明白,那个神秘的筷子巷,它不过是当年移民们心中的一个符号而已。
把历史追溯到六百多年前的元朝末年,那时候,湖北和湖南合称湖广省。这一带是红巾*与元朝*队以及朱元璋厮杀拉踞的主要战场,大别山区更是朱皇帝的革命根据地。经年战乱之后,大别山这一带的人或死于非命,或逃走他乡。总之,这样大的一块地方几乎没有人口了。朱皇帝就在洪武年间下令,就近从以南昌为中心的赣江中下游及环鄱阳湖地区大量移民迁入。民国七年光山县凉亭《胡氏宗谱》上有这样的记载:“洪武初,徙大姓实江淮,鄱阳一府为多。尝求其故,鄱当元季保障,西南为吴公宏保障,东北有于公光时先纳土,太祖嘉之……”江
西一带当时受战乱破坏少,故人口比较多,从江西往外迁徙人口就成为必然。
这次由*府组织的移民运动,许多县的地方志上都有记载。史称“江西填湖广”。不过,志书只记载移民来自江西鄱阳等地,并没提到筷子巷。为什么移民的后裔都说是从筷子巷来的呢?我后来查看资料,发现这样一个说法:江西填湖广时,把各地的人先赶到一个叫筷子巷的地方集中,再迁移它地。我便遐想,也许在先民的心中,那个筷子巷就是他们 的故土,是先民们共同拥有的老家吧。
四
筷子巷在大别山土著心中是神圣的。逢年过节祭祖时,有的是在米饭碗里插一双筷子,也有的是在肉块上插三根或一根筷子。不管哪种做法,用意都是遥祭筷子巷。
光山等县的葬礼有这样的风俗:当老人辞世后,后人要用筷子夹着棉花,跪在棺前;在商城县,要在棺材头前放一碗米饭、一个剥了壳的熟鸡蛋,上面插一双筷子。这些做法,其寓意可能都是要让先人能够*归筷子巷吧。
故土难舍。
“流波恋旧浦,行云思故乡。”“狐死归丘首,故乡安可忘?”活着回不去遥远的故乡,死后*归故里,应是移民们 的一点心愿。
遥想当年,那场历经数年的大战难之后,楚豫大地满目苍夷。要让当时生活相对安逸的江西人北迁来到大别山区,他们该是多么的不愿意!江西是鱼米之乡,那儿有富饶的耕地,有千辛万苦盖起来的房屋,有日积月累留下来的生产和生活资料。还有,祖先和亲人的坟茔都埋在那儿。一旦离开,就连世代的祖宗都丢了。可在*府强迁命令下,他们又哪有选择留在故土的权力呢?那些留下来的,一定都是地主乡坤。他们可以通过穷人的迁徙,得到众多的土地及其他财富;再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已经走不出故土了。那些年青力壮的农民,只有带着各自的子女,还有深深的缱绻远离家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拓荒。当一个人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 的心愿恐怕就是*归故园。于是,就有前面说到的那些风俗了。
我仍在遐想,当年那些背井离乡的人,除了随身带一些生活必备的东西,可能还要带一小罐家乡的土,带一本家谱,好把根留住。那么,再带些什么留作来日的念想呢?就带一棵家乡的白果树吧。你看,这树可以长到很高很大,可以长得很长很久,她的叶美丽,果吉祥。她不轻易挂果,也不白天开花。若是哪年挂果了,栽这树的人就知道该离开这个世界,可以回故土与先人相聚了;若是看见她的花了,也能提前知道该“回家”了。而这,对那些故土依依的移民来讲,也许是另一种意义的幸福吧。
于是,先民们选择带上几粒白果。来到新居住的地方,把白果种在地下。当生出幼苗后,就栽在湾前。这就是这些距今六百多年的古树了。
那么,卡房的古白果树会不会是之前的土著栽的呢?
豫南的乡土历史,一般只能追迹到元末明初。像我老家胡河村六百年的历史,都能通过家谱和祖坟来印证。可是,再往前就没人说得清楚了。《胡氏家谱》老谱记载说:“始支祖伯官公,自明初洪武年间由江西南昌府进贤县始迁豫省光邑老屋楼,拓土开疆……”老屋楼就在上畈的对面。上畈和下畈是始迁祖及其子孙 拓荒的地方,此前无人居住。上畈并排栽的四棵白果树,当是由胡氏始祖及其子孙栽植的。其实,最直接的证据,还是白果树本身。卡房古白果树的树龄,多在五六百年。往前推算正是明朝初年。信阳其他县区也有些古白果树。如李家寨、浉河港镇及城边的贤山寺,各有一棵千年银杏。在城内也有两棵。一棵在民权路南头。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树死了,那地方至今还叫白果树。再就是文化街信阳高中旁边这一棵了。依这几棵树的树龄,应是魏晋南北朝及隋唐时期所栽。当时,信阳距朝都洛阳不远,佛教盛行,建有众多寺庙。僧侣喜欢在寺院旁边栽植白果树,但一般居户不会在屋旁栽植。自南宋之后,信阳屡经战乱,寺庙多被毁,就仅存这几棵孤零零的古白果树了。这也从时间上佐证了卡房的古白果树为明初移民所栽。
五
在大集体那个年代,白果树归集体所有。那时白果特别值钱,一市斤卖八元钱。当时作为国家出口换汇的板栗,一市斤才卖二角五分钱。白果在社员眼中就是白银。那时,集体的白果是不允许私人捡的。好在白果不能生吃,外面又包着一层特别难闻的*颜色软皮,小孩子虽说嘴馋,却也不愿捡它吃。当年有要娶媳妇的人家,会偷偷弄一些回来,洗净晒干后收藏着,等到娶媳妇这天,把白果和大花生用颜料染成红红绿绿的,作为吉祥果撤向看迎亲的人群。小孩子们这才把抢到的染了颜色的白果当成宝贝,藏在身上玩。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一市斤白果已经卖到二十五元了。因为太值钱,家乡的人开始自己育苗圃,把自家房前屋后都栽了。他们不再相信白果树那些神秘的说法,并且学会了嫁接和人工授粉。栽上五年的幼树,就开始挂果了。
如今,卡房的古白果树越来越有名气。每年春秋时节,总有许多画家、摄影家来此写生拍照。只是,白果却从当年人们眼中的白银变得不值钱了。今年初冬回老家,白果压得树技快垂到地了,落到地上腐烂的果包,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我问为什么不捡了卖呢?说是没有人收了。
看着一地的白果,我默默地捡起几个。
(编辑刘宏冰)
来源:今日头条1号线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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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汪梦香终审:胡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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