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人行道上的小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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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道上的小窟窿

（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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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某镇的一个街道当清洁工，无论刮风下雨，每天穿着反光衣在一条长长的街道上搞卫生。

这条街道人流量十分密集，因为它的南边有一所中学，一所小学，北边是五六个较大的小区。每天清晨和傍晚，上班和下班的学生成群结队，走在银杏树下的人行道上。

秋天到了，金*色的银杏叶纷纷扬扬地掉下来，落在混凝土铺地砖上，十分美丽。但对我们清洁工来说，这些“美丽”是不可以留在人行道上的，所以，我每天的工作量也是不小。

在上班下班的学生潮里，我总发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拎着一只当书包用商场里的塑料袋。我注意到她，倒并非是她长得秀气，而是因为她孤单，来来去去总是一个人，更重要的是，她下班比别人迟，上班却比别人早。

那是个雾蒙蒙的早晨，她走到离我三四米的地方，忽然绊了一跤，老半天爬不起来。我走过去，搀住她的一只胳膊，把她拉起来。她的小手上有点血迹，人还未站稳，小嘴一张就骂道：“谁要你多管闲事？劳改犯，真讨厌！”

我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摸摸自己的头，本来我是戴着工作帽的，因为太热，刚才把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光光的头。这是这个夏季最流行的“发式”。这光头也不是劳改犯的专利啊？好多的名人都理光头呢。

我朝地上一看，她摔跤的地方，一块混凝土铺地砖没有了，形成了一个小坑。她掏出一块小手绢，揩一揩身上弄脏的地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都是你！”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真的被她弄糊涂了，她摔跤为什么要怪我？这个窟窿又不是我挖出来的，难道我一把扫帚能扫出这么大一个窟窿来？

不过，她总归是小孩子，我能与她一般见识吗？至于这个窟窿，确实不太好，不把它补好，将来很可能还会害人。好在现在不少的街道正在铺路，我去找了一块给补上了。

她还是照例上她的学，我照例扫我的人行道。忽然有一天，她放学回来，冲我嫣然一笑。我有点莫名其妙。她说：“那个坑是你填的吗？其实，那天我本来也不会摔倒的，因为……因为我看了你的光光的头，就……”她说着，小脸有些红。我笑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光头没你的马尾辫子好看？”她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张小脸更红了。

虽然加起来总共才聊了几句话，其中有一句还是骂我的话，但总算“认识”了。所以，接下去的几天里，清晨或者*昏到那个点了，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朝她来的方向张望，可连续几天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直到今天，她又拎着那只尼龙袋上学了。碰面的时候，她像老熟人似地朝我微微一笑。我忍不住问：“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病了？”

她摇摇头，那蓬“马尾”在背上甩来甩去：“不是我，是我妈。我在照顾她。”

“为什么要你小孩子照顾呢？你爸爸呢？”我为她连续缺好几天课感到惋惜。

“我爸？”她瞪圆了眼晴，随后又萎靡地垂下头，轻轻地说：“我没有爸爸。”

“这，怎么会呢？没有爸爸哪来的你？”我笑了一笑。

“我本来是有爸爸的。他……他……他原先是坐办公室的，听我妈妈说，我爸爸的权力很大的，可是他收了别人很多的钱，被抓起来了。那时我才六岁。”

我顿时恍然大悟。可这是小姑娘心里最大的伤痛，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继续说：“有一次，我跟我妈妈去监狱看……看……他，我看到他理着光光的头……”

小姑娘的眼闪着泪花，我心里油然生出一丝父爱，安慰道：“别难过！我感觉得到，你爸爸很快就要回来了。嗯，我从现在开始蓄头发。以后你再也看不到我的光头了。你呢，以后也不会再摔跤了。”

她一听，“噗嗤”笑了起来，眼角边的泪花还挂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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