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大元心目中秋分节气代表性植物

阳历9月23日，阴历八月十四。码上银杏两字，最害怕的时刻也就到了，通往银杏的路千千万，似乎哪一条都可以走，似乎哪一条都是对的，又似乎哪一条都是错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便不知该怎么走了。曾经写过《寻找树王》，曾经写过《十三棵银杏树》，曾经的七大洲四大洋，除却北冰洋和南极洲，印象中的银杏无处不在，而正是它无处不在的困扰，将我无处不在的敬畏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又将我低能的文字丢进一部粉碎机，深感所有的文字叠加起来也不及一片风中飘零的银杏叶。

我不知道世上有多少人写过多少银杏树，有多少人看过多少银杏树，有多少人鄙视或颂扬过多少银杏树，又有多少人在建构和传播着多少银杏树的故事，今夜，我的银杏树从我的旧书中掉落一枚早已被我遗忘的银杏叶书签，我知道，其实人类是最善于遗忘的动物，那么，今夜我不想人类就想你，今夜我就是一棵树，一棵不再健康的树，一棵与大地脱节的树，我会努力做回一棵树，哪怕做一枚被人类遗忘的书签，也要重回自然的天空，找回属于自己的心灵，解放自我的束缚，即便凋零，也要像银杏叶一样干净，清爽，自由，自然，杜绝一切属于人类的龌龊和虚妄。

你曾经是如此期待成为伟大的旅行家，一位对自然充满了好奇心的旅行家，一位仰望星空贴地而行寒风潇潇飞雪飘零的旅行家，是的，可以像威尔逊一样去探险，可以像哥伦布一样去远航，可以像王阳明一样被放逐，也可以像郦道元一样呕心沥血，像海明威一样肆无忌惮自找死路，像塔希提岛上的高更一样一把火烧了过往，但你的心灵始终像银杏叶一样纯净。你因此追逐银杏树到疯狂的程度。没必要去跟银杏树比寿命，世上没有第二棵树可以跟银杏树比寿命，除却银杏，传说中世上过万岁依然活着的树我没看到我不信，有图有真相我也不信。没必要跟银杏树去比历史，南极冰川也没有银杏树的历史久远，国宝大熊猫也没有银杏树更为活化石。也没必要去跟银杏树比精神，地球之巅的北极熊恍如远古神话，国宝大熊猫更像是现代玩偶。同样没必要跟银杏树去比 烟火，闯入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腹地的胡杨王属于探险家，银杏即便遥不可攀也是邻里乡亲，童叟无欺。银杏就是你的知心朋友。

少林寺入口处与少林寺同龄的老光棍银杏公是一代代少林寺和尚的朋友。山东莒县浮来山定林寺门前的银杏王，据说活过四千岁了，当年两国国王在树下结盟，当年大文豪刘勰借了树王的灵气写成《文心雕龙》传扬天下。浙江新昌大佛寺内那一棵银杏看似貌不惊人，却堪比与它朝夕相处的弥勒大佛，居然在三十余米的树身上寄生了女贞、桂花、紫檀、香樟四棵树，五木同堂，四季缤纷，共享天伦之乐。神者百姓之神，自然受百姓爱戴。多少走出国门侨居异国他乡的中国人都把银杏视为中国的国树华人的华树，喜欢与银杏结缘，寻求银杏的庇佑。

今年大暑节气我在英国伦敦，在离白金汉宫不远的小新港街伦敦华埠，就深刻感受到了这样一种华缘。假如你先去过英国皇家植物园、肯辛顿花园和海德公园，看过橡树椴树栎树欧洲七叶树等无数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你肯定会更震撼于伦敦华埠牌楼前左右两棵并不高大但刻意对称的银杏树，也许年代并不久远，估计是伦敦华埠牌楼创建之初的配套作品，也不知是谁的创意，不知是否从中国带去的种子，可以肯定的，一定是华人或者华裔所为，且一定熟知银杏树在华人世界的独特地位，那几乎是汉文化植物世界的形象代言人，其深厚的历史人文地理底蕴，是任何别的树种都无法替代的。

次日去到巴斯古城又有新发现。皇家新月楼大草坪正前方居然也出现一棵高大的银杏树。皇家新月楼可是巴斯古城 代表性的经典作品，一棵如此醒目的古银杏出现在此，即便是华裔设计师所为，它所象征的也定非华人符号。以此类推，当银杏出现在中国之外的亚洲非洲欧洲南北美洲和大洋洲任意之处，它的情形也大抵如此。

银杏之初，亿万年前并非中国独有，但作为中生代孑遗植物，作为比熊猫更熊猫的活化石，五十万年前确实独存于中国，据说目前能找到的野生古银杏仅存于浙江西天目深山，如今遍布于世界的银杏树都是中国的种，至于如何出去的，是人是鸟还是洋流所为，那就交给植物学家去探究吧。为了印证曾经的传说，年9月23日——今日——秋分——下午两点，我约了阿六和月光自驾直奔西天目，目的只有一个，要赶在景区关门前找到传说中那棵已经活过岁的天下银杏始祖。

西天目是胡先骕等近代植物学家深入考察的基地，也是郦道元、李时珍等先祖深度考察的基地，我相信先辈做学问的严谨态度，乾隆皇帝虽风流，他对植物的虔诚我同样相信，他所御封的“大树王”柳杉虽已死去七十余年依然屹立不倒，无数的大树王让西天目成为名正言顺的“大树华盖”，大树华盖闻九州不是吹的，但西天目之*属于银杏，属于全球独此一处的野生银杏，属于开山老殿前屹立于悬崖峭壁之上俯瞰万丈深渊这一棵已超过了岁的银杏始祖，而且它子孙繁茂，五世同堂，依然年年结果。皇帝万岁万万岁，没有一个皇帝能长命百岁。唯有它，穿越时空，历尽沧桑，安如磐石。万世沧桑唯有爱是不变的神话，它却不言不语，神而不话。临别前，我们悄悄地捡拾了几颗掉落的种子。我和月光将种子带回家，种在土盆里，许下另一个万世沧桑的愿望。

回到我的故乡临平，回到心灵深处，今夜，银杏可能让我睡个好觉，或者做个好梦？我儿子十三岁那年，适逢临平大兴绿化，那是年植树节，我和妻儿一起在临东路延伸段新辟的市民林捐种了十三棵银杏树，这就是《十三棵银杏树》的由来，后来和《寻找树王》一起，收集在《永远的冈底斯》一书，那都是我的心灵之托。如今儿子远在英国求学，冈仁波齐依然在阿里高原熠熠生辉，我们的心灵所托与银杏叶年复一年的起起落落捆绑在一起，无论生长还是老去，人永远活不过一棵树，也许在银杏的眼里老去也是生长，至少我们可以活得像银杏叶一样干净，清爽，自由，自然，就如我儿子十三岁种下十三棵银杏树的当晚在饭桌上为大家朗读叶圣陶的《三棵银杏树》：秋风阵阵地吹，折扇形的*叶落得满地，风把地上的*叶吹起来，我们拍手叫道：“一群*蝴蝶飞起来了。”那是叶圣陶心中的*叶，也是儿子心中的*叶，是*叶带给我们的快乐。

今夜我在干净、清爽、自由、自然的心境中追剧，依然是满世界并不干净的纷乱争斗。看到《如懿传》第53集时突然被一个画面击中，看到了被发配的凌云彻在木兰围场洗马的环境，草原凝露为霜，池潭薄雾升腾，大地层林尽染，峡谷色彩斑斓，看到画面中隐约一片银杏*叶，多美的画面多美的*叶啊！这大概就是我们日常所传颂的关于远方的深秋视野了。从西双版纳到南糯山，从天山山脉到天池，从横断山脉到美人谷，从大兴安岭到室韦，甚至从韩国到庆熙大学，从日本到伊豆半岛，我心底唤起无边的*叶，是如此叫人心地纯净，是如此叫人心生幻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世界无数的银杏之乡，银杏公园，银杏大道，银杏林，人们对那点色彩充满了向往，尤其是摄影发烧友更是趋之若鹜，尤其是走遍千山万水的沧浪客，大有沧海一声笑两岸水滔滔的壮怀激烈，日落了，明天照常升起，叶落了，明年依然绚烂，人生易老天难老，天若有情天亦老，炊烟袅袅，满目苍凉，那支牧童的短笛还能吹多久？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想起曾经关于自然的一切感慨，想起曾经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做花要做木棉花，做叶要做银杏叶。木棉花从高处离枝落地，是一个完整的羽毛球形状，它盘旋落地时，无丝毫拖泥带水之嫌，难怪人们称其为英雄花，假如给落地的英雄拍一个慢镜头，完全可以植入美国大片。我曾经在鼓浪屿看到细心的人儿将它们一颗颗捡拾回家，穿成花环，悬于檐下，犹如一串串红辣椒，它展示的不只是门庭兴旺之风采，更是主人的心境。也许，可以与银杏叶媲美的还有胡杨叶，但胡杨林太过遥远，更适合探险一族，而我们的主角银杏——秋分节气，天蓝了，风冷了，阳光不再携带汗水，阳光跳跃在叶面的那点点金色正在孕育一场年复一年的大潮铺向全世界。今夜我无意抒情，只期待干净清爽自由自然的银杏叶心境能和同样干净清爽自由自然的阳光一起，伴我无边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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