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记忆故乡有家传奇银杏树

作者：周豪清

01

听父辈们讲，在公元年之前，高平峪里的大树古树特别多，后来在“全民大炼钢铁”的运动中砍掉当柴烧了。现在，高平峪里的古树虽不算太多了，但几乎每个村或多或少还有那么一俩株，大山深处的村庄更多一些。

树的品种也比较多，有樟树、杉树、松树、枫树、桂花树、木子树、罗汉松、青冈栎、刺楸、南酸枣、君迁子、苦槠……每棵都有各自的故事，大多扎根屹立于古道边、水口旁、寺观庙宇的周遭。自然院落附近的垄上或溪畔，也偶尔可见到一株或两三株傲立旷野，树下根部铺有几个的瓦罐，供奉着本土梅山小神“坛神公公”。

这不，在我的家乡，高平镇石梅村九组，小地名“刘家井”院子后面垴上，就有住着银杏树一家子。远望是一株超级大树，近看是三棵刚够大人站立环抱的大树，三棵大树的根部周围都长着大小不一的几棵小树，有比菜碗还粗的，也有比竹竿还细的。

银杏古树“一家子”

它们的关系和我们人类家庭一样，有父子、有祖孙、有夫妻，它们根须交错、枝干相拥，在这贫瘠的土地上高昂挺直身躯，随季节轮回更换衣装，春来嫩芽鹅*，夏季淡绿舒雅，秋天金*灿烂，尢其在冬天，它们干脆脱光衣裳，显摆它们不惧严寒的风骨。

打小就看惯了那一家子树，在我老家“井现”的东边一里左右，初升的太阳和月亮常顺着它们背后的山坡爬上天空。上山砍柴也常从它们不远处擦肩而过，但至始至终不敢靠近它们，因为父母从小开始就一再告诫我们：此树碰不得，树是那惹不起的坛神公公的屋。

坛神公公是什么模样？至今我还未见过。听老人们说过，

坛神公公是个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梅山小神，多以田野里的巨石或村旁山边的古树为家，戴斗笠披蓑衣，个不高，胡子拉碴，目光如炬，背有点驼，腰间系一鱼篓，赤脚，昼伏夜出，常年累月提盏一闪一闪的红绿小灯于夜深人静时，独自在旷野里捉泥鳅*鳝小鱼小虾为生计。若有撞见或冒犯他，惹他生气发火时，他定会用他的独门绝技——射箭术伤人。

当然，只有那些“火焰”低、身子骨弱的人才可能撞见，故而疑似负伤者会端着酒水糖果和纸钱到树下供奉祈祷，算是登门道歉，一般情况下便会相安无事。伤情严重者，则要求医问药做法事，多管齐下，才有可能痊愈，否则会落个终身残疾，苦不堪言。

02

“刘家井”既是井名，也是小地名。可能是因最早居住在此的是刘姓人家，刘家人挖的井，刘家人有冠名权。

高平石梅村“刘家井”

刘姓人家搬走了后，来了杨姓人家，杨姓人家在民国初期惹祸摊上了一起盗贼案，久拖不决，家道中落，为了躲难，杨姓把家业一分为二，卖一半给周姓，留一半给外甥肖姓，然后拖家带口迁往怀化会同县。

至此，杨姓人家屋后那两株一人都抱不住的银杏树，是人栽的还是野生的，有多少岁数？再无人知道，仅晓得这大大小小的一丛树是“坛神树”。

依稀记得些关于这一家子树的近代故事，故事很真实，为了尊称与忌讳，我将故事里的人名中的一个字改用“某”字代替，并谨此致歉，若有感知，望一笑而过。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解放后又肃清了匪患，天下太平，精神上是欢天喜地，但百废待兴，家家户户还是愁吃愁穿的，许多农人和农家小孩，利用农闲或放学后去水田里捉泥鳅*鳝来打牙祭（改善伙食）。

捉的人多了，田里的泥鳅*鳝就少了，于是胆大的便去“坛神树”下借坛神公公的瓦罐来装泥鳅*鳝，效果非常好，用时短，比未借用的要多捉很多很多。每次借用归还时要捎带几条泥鳅给坛神公公，以表谢意，已成习俗。

然也有不懂事不信邪、好搞恶作剧的，某一天，隔壁陈家院子有个小伙叫陈某甫（听说活到七十多岁，现已过世多年），经常借用坛神公公的瓦罐捉泥鳅，自恃已和坛神公公混得很熟了，心血来潮，想戏弄坛神公公一回，躲在一边往瓦罐内撒了一泡尿，捧到银杏树前时，遮住嘴忍着笑对树说：“坛神公公，今天没送泥鳅，送壶好酒给你喝了。

返回路上，那股美滋滋的惬意劲，想一想，大伙也一同乐开了花。

乐极生悲，一点也不假。没过多久，陈某甫感觉左腿有种疼来自骨头里面，逐日加剧，直至行动不便时，才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爸妈前后经过与病情。其实他是在田里捉泥鳅时，脚上的一小伤口感染了细菌，麻痹大意，病变成骨髓炎了。

当年的偏僻农村，缺医少药，医院。他家贫苦，他父母带他一边请郎中看病求诊、呷药敷药，一边求神问卦、树下烧纸赔罪，耽误了最佳治疗期，骨骼畸形，成了一个瘸子。值得称赞一提的，是成年后的陈某甫并未自暴自弃，与他人无二，克服困难，干农活做篾匠，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03

坛神公公的神奇法力，终抵挡不了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刘家井垴上那一家银杏树枝繁叶茂，荫浓如盖，地面又宽较平坦，成了斗地主开批判会的好场所。一来二去，树下的坛坛罐罐，全被曾经心生畏惧且不满的大人、小孩趁机踩得稀巴烂。我想，若真有坛神公公，想必也被那声势浩大的气场吓得溜之大吉了。

坛神公公跑了，银杏树的厄运也就快到了。

年大跃进，大炼钢铁，森林一大片一大片的遭到砍伐，两株大银杏树也被一个血气方刚、孔武有力的刘某文砍倒剁成几段，主树干被时任大队长留做建房之用，树尾枝头则做炼钢之柴火。当时，两株大树身边，还有三棵碗口粗的小银杏树，在附近陈姓夫妇的极力劝阻保护下，得以生还，末被砍倒。

事后听说刘某文经常双目红肿，迎风流泪，久治不愈，至年老快去世时，有一只眼睛视力几乎为零。（据我分析，有可能是砍树剁树时，树末屑刺伤眼睛，没钱及时根治，造成了这样的后遗症）。而陈姓夫妇俩人一生健康，均活过九十，无疾而终。三棵银杏树长得飞快，不到五十年，便赶上以前父辈的身躯，近三十米高，并且树根下也长出一些小银杏树。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两三件事巧合的串在一块，不免神秘起来，人们又开始敬畏起这一家子银杏树了，猜测地以为是坛神公公并末远离，又回家了。于是，又有信士慈悲人家在银杏树下倒扣几个瓦罐，供奉坛神公公。

年5月，县人民*府对这三株银杏树挂牌予以保护。

三株银杏古树名木保护牌

三株树两块牌，围观群众困惑不解，工作人员笑着解释道：“三株银杏树，都有一百多岁了，一公两母，母的是孪生姐妹，且树根部已融为一体，故只挂两块保护牌。坛神没有，秋季可放心来树下捡果子呷和卖，但不可多呷，是药三分*。”院子里的人闻之雀跃欢喜，相互告之。

名气大了，传开了，中秋过后，树下就热闹欢腾起来，老老少少，捡果子的人真不少。也有药材商慕名而来，与刘家井院子的群众商议，花一、二仟元买走树上的银杏果子。群众乐了，这“一家子”树每年给他们带来了实打实的经济效益。

银杏果

04

我上网百度搜索了一下银杏树，得知银杏树又叫夫妻树、公孙树。树干通直，胸径可达4米，木材优质，价格昂贵，有“银木”之称，果子熟后呈金*色，椭圆形，外种皮肉质，臭的很，内种皮骨质，坚硬，打开不易。银杏果不仅营养价值丰富，而且果子和树叶都有益肺气、治咳喘、平皴皱、护血管、活血化瘀、化浊降脂、延年益寿等多种药用功效，怪不得银杏树在植物界有长生不老“活化石”之美誉。

据统计，在我国，年以上的银杏树大约有12棵，贵州占了9棵。

高平峪里通云贵，我不知道，倘若年那两株大银杏树没砍掉，它俩的岁数会不会也有年之久？

由于银杏树极具观赏、经济、药用价值，现在广泛种植，随处可见。夏夜漫步，路边常有小银杏树随风摇曳，犹如无数绿蝶在欢欣聚会。

走近轻轻一折，叶子便离开枝丫来到我手中，叶子不长虫，既无边刺也无绒毛，两指夹叶轻摸，光光滑滑中带有温润，柔柔软软里蕴藏厚实。叶缘呈不规则的波状弯曲，正中间凹入，裂开成一个小缝沟，在不规则中又显得左右对称，似乎在暗示着某种自然规律。

我无能理会，我只渴望高平峪里的一切美好事物，均能像银杏树那样健康长久、吉祥兴旺、甜甜蜜蜜、子孙绵延……

来源：罗洪人网编辑：阿新

作者简介：周豪清，湖南隆回县高坪人，笔名云采，奔五十的年纪，读书不多，曾经入伍十载，目前在基层乡镇部门工作，休闲时日喜欢垂钓，偶尔也翻看字典涂鸦眼中所见、心中所想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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