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的男人
原创投稿|懒羊羊
银杏忘不了 次见到程驰时的样子,他穿着一件短袖T恤,脖子上挂着毛巾,在烈日炎炎下摆弄花草,汗一大片一大片地淌湿他前胸和后背的衣服。
他与银杏所认识的男人都不一样,那些男人成天用大脑和计算机思考这个世界,而程驰是用身体,尤其是双手去抚摸这个世界,这是银杏无法不爱上他最初的原因。
当其他男人爱她时,他们会说:“你就是我的全世界。”而被这个男人爱时,他对她说:“我会像关心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样关心你。”银杏知道,那些人的爱是纸上谈兵,他们根本连小葱和韭菜都分不清,却把世界挂在嘴边,而程驰却可以轻松地劈柴、烧火,做一顿美味的晚餐来填饱他们的肚子。他的一切是实实在在的,他的话是令人信服且安心的。
“您好,请问这里可以借宿吗?”这是他们之间的 句话,是银杏说的。
“抱歉,这里不是旅馆。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程驰直起身,礼貌地回答。
“我有点迷路,而且手机没电了。”银杏化解尴尬的方法,就是实话实说。
男人有些迟疑了,这不怪他,毕竟在野外突然冒出个年轻女人说迷路了要借宿,多半是个“吃人的妖精”。
银杏解释道:“我是自由撰稿人,来城市周边采采风,激发一下灵感,可是我没想到这路这么绕。”说完她十分讨好地笑了,事实上除了累和担心没地方住以外,她现在 的问题是饿。
程驰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斟酌这段话的可信度还是在想怎么处理这个麻烦的女人,总之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后,程驰开口了,他说了一句让银杏在之后的日子常常拿出来调侃的话。
他说:“你会拔油菜吗?”
这回轮到银杏傻眼了,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冷不丁来这么一出,但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尽管她可能……应该……不是太会。
“厨房里有靴子和套袖,你需要的话可以去穿。”程驰的声音变得有些小,他又弯下身摆弄那些花草了。
银杏说不用,然后把包丢在一边,挽起袖子就往菜地里去了。
银杏总是问程驰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让素未谋面的女孩子去拔油菜,程驰却反问她是怎么想的,什么都不准备就去采风,还主动要求留宿在素未谋面的男人家中。
有一次,银杏把实话告诉了他:“其实我本来没有想要留宿的,可是我看到你,和你的菜园,听到花鸟鱼虫的声音,感受到阳光和风,我突然有点好奇,和这样一个人,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究竟是什么感觉。”说完,她很开怀很放松地笑了。
又聊了两次这件事后,程驰也说了实情:“我本来也没想让你留宿的,但是你那样子地笑了,我突然想看看你其他的样子,比如在这片菜园拔菜、吃饭、睡觉,我甚至想了一下你第二天早上和我问好的表情,感觉应该还不错。”说完他胡撸了胡撸银杏的脑袋,银杏抱了抱他。
当时的银杏还不敢这么嚣张,她乖巧地拔了两筐菜后颠颠儿地跑去问够不够,在得到了洗菜的指令后又本本分分的洗菜去了。
菜地旁边有一个石头搭的池子和一根又细又长的水管,银杏仔仔细细地把藏在叶子中的白色小虫子和青色肉虫子都挑出来,把已经枯*的叶子丢掉,那些被啃出洞洞的绿叶子要留着,程驰说这是没关系的,虫子吃过的说明菜很美味,大家谁也不要嫌弃谁。银杏相信他。
就这样,一下午他们各做各的,没有说什么话,却清晰地感知到彼此的存在,这是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感受不到的。在这里,银杏就是银杏,程驰就是程驰,油菜就是油菜,土地就是土地,所有东西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诚且坦荡。
晚上他们又摘了几颗西红柿和洋葱,程驰用自己养出来的、亲手杀出来的猪肉剁成肉糜,做了两份番茄肉酱意面,味道很好,不像那些昂贵西餐厅里的意面似的,不是齁咸就是齁酸。
银杏迷恋他的厨艺,这是银杏无法不爱上他的第二个原因。
为了表达谢意,银杏自告奋勇做了清炒油菜和油菜蛋花汤, 想了想还做了一道她压箱底的“老奶洋芋”,虽然她是个很容易把事情搞砸的人,但是对写作和美食却从不含糊。
程驰尝过后,称赞了菜品的味道,这令某“大厨”很是得意。但在晚饭快结束的时候,程驰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晚上不必做这么多的,浪费不好。”然后就把盘碗收到了厨房去洗,银杏愣楞地琢磨着“以后”这个词的意思,是说她回去之后自己的“以后”,还是留在这个地方和他的“以后”呢?
听见厨房里哗哗的水声响了,才醒了醒神去抢着收拾,但是程驰却说,她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去写会儿文章,银杏终于想起了——她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写出新稿子。
在这里用电脑感觉有点格格不入,她拿起笔和纸,整理思绪。灯光不算太亮,但完全够用,她猛地有些想不明白平时为什么要开那么亮的灯,多交电费还浪费资源,想到这她又傻乎乎地笑起来,只是一个下午而已,她居然已经开始像他了。
编辑 一次和她交谈时说,她的文章总是太飘,让人觉得离生活很远,她本来是很不忿的,直到现在,她一点也不生气了,因为这是真的,在来这之前她或许从未真正生活过。
她写了写做农活的体会,然后看着坐在大门石阶上打磨木头的男人,环视了一下黑漆漆的四周,他就是离她最近的光源, 的光源。
银杏不是没想过万一程驰是坏人该怎么办,但那是不可能的,一个热爱大自然的男人绝不可能是坏人的。
睡前他热了牛奶给银杏,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时银杏才知道,程驰本来是美院毕业的学生,因为爱画花鸟鱼虫、飞禽走兽而四处采风,后来渐渐发觉这世上最珍贵和美好的就是劳动与自然,于是就买了这一小块荒地住下来,一点一点的学习农活、养殖和其他东西。也画画,画了就卖给一些杂志拿去做封面或插画。偶尔也失业——没什么,反正他自己有米有菜,还养猪和鸡,还有两条大土狗看家。
银杏忍不住问他:“晚上这么黑,你能看到什么呢?”
“声音,我能看到声音,而且……”程驰说到这停顿了,他带银杏走出去,眼前的景象让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小姑娘惊呆了,漫天的星星像是因被打散而破碎的太阳,蝉偶尔低吟,蛙在唱,各种喊不出名字的小虫低声说着悄悄话,风里送来泥土和野花的清香。
她脑子里想起一句话来——“大自然的每一个领域都是美妙绝伦的”,不知道亚里士多德在写《杂谈》的时候是不是见过比这更美的景象,但总之当银杏见到这个夜晚时,她忽然有些理解他的感觉了。
不过陪着她看的,或是说为她展示这一幕的,并不是那位古希腊 的思想家,而是这个叫做程驰的男人。
是他让她见识了大自然的美妙,这是银杏无法不爱上他的第三个原因。
第二天早上银杏吃完了餐桌的蛋饼后,看到程驰在外面拉坯,旁边是垒成小山的残次品,他穿着背心和短裤坐在矮马扎上,身体大幅度前倾着,手里是一个转动的机器,旁边有一个木盆,里面的水已经十分混沌了,但并不会觉得脏,相反有一种质朴的美感。
程驰的余光扫到银杏出来了,叫她把晾在绳子上的白毛巾给他,银杏看到他手上的泥,拿过来后就自顾自地把他睫毛、额头、脸颊、脖子以及背上的汗擦掉了,他僵了一下后开始配合她, 说了句谢谢。可是银杏却自然地到水池边上把毛巾洗了,并晾了回去,她手里正忙活着,甚至没有特别去看程驰的脸,就回了句,别这么客气。当然,她也没有看到他的笑容。
因为银杏昨天洗好的衣服还没有干透,所以程驰邀请她共进午餐,而银杏又以文章没有写完和想要表示感谢为由邀请他共进晚餐,顺理成章的,她也就又住了一天。
第二个晚上他们交换了名字和年龄, 的书和作者,程驰带她参观了自己的画室,银杏又被惊艳了一次:每一只蝴蝶栩栩如生,每一条鱼活灵活现。在听完她的溢美之词后,他提议帮她画一张,他取了渔具教她夜钓,而自己则坐在一边画画。
程驰笔下的银杏永远是世界上最美的银杏,这是银杏无法不爱上他的第四个原因。
银杏很快就迷上了夜钓这项运动,大概有三个小时她集中精力做这件事,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拎着满载鱼虾的小桶,炫耀献宝似地跑到他身边,结果看到了他的画,低下头发现他也挑着眉在看她,终于两个人相视而笑,却是谁也没有夸奖谁。
为了吃完钓到的鱼虾,银杏又住了两天,程驰说水产比较寒,一次不能做太多,银杏懒得去想这句话里的真假各掺了多少,她愿意留下来,所以不在乎是用什么由头。
第五天银杏真的要回去了,她想留下程驰的联系方式,可是程驰没有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只能是把信寄到附近的村子里,再由村里的邮递员统一送达,于是他们互留了地址后,银杏走了。
所谓的缘分,本就是十分浅薄的东西,银杏少见的、悲观的这样想。
回到拥挤的城市,坐人满为患的地铁、去昂贵又难吃的餐馆吃饭、熬夜刷手机、睡到日上三竿好像都没什么奇怪的,于是银杏开始想念那个用双手和智慧生活的男人。在某次点了一家极其难吃的外卖后,她甚至开始有些生气,就像那首诗里写的——“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程驰不仅仅是那片荒郊野岭里离她最近的、 的光源,更是银杏整个人生中离她最近的、 的光源。这是银杏无法不爱上他的第五个原因。
周末,是父母探望已经长大成人但没什么自理能力儿女的例行日子。妈妈做了泡菜和烙饼,爸爸则拎了一大堆的牛奶和矿泉水,就好像银杏是住在鸟不拉屎的荒原里一样。
妈妈腌的泡菜确实是买不着的好味道,或许应该给程驰寄一罐,银杏突然这样想。
下午母亲去超市买菜的时候,银杏把采风的事告诉了父亲,并说出自己最近的纠结。
“我确定我是喜欢这个人的,可是那样的生活真的是我要的吗?劳动耕种、一生辛勤?这我就不确定了。”
“没有人可以一辈子偷懒,本来每个人就要辛勤地活完一辈子。当然我也不是说你现在就要去和一个我还没见过的男人种几十年地。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慢慢地,真正独立起来,”父亲十分释然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毕竟我和你妈不可能永远照顾你。”
“两个人会一直相爱吗?”
“会的。”银杏对父亲的答案有些惊讶,她无法相信这是从一个大半辈子研究科学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她问这个问题本是想让父亲“打”醒她的,可是他却说,会的!?
“你不是说过,爱情其实只是一种激素,它是有时限的吗?”
“是啊,但是长大后你会发现,爱情并不是男女之间 可以产生的感情,还有亲情,那是比爱情更有力量也更美好的一种感情。而且永不过期。”
银杏点了点头,她相信父亲。
傍晚,妈妈做好了晚饭就和父亲匆匆忙忙地走了。临走前爸爸偷偷和银杏说,她应该寄一罐老妈牌泡菜给那个人,银杏笑了,她表示十二分的赞同。
第二天她准备去寄泡菜的时候,突然被通知去邮局取包裹,拆开后是一封信和一罐番茄调味酱,是程驰寄过来的,他在信里说,可以用那罐酱做意面吃,还说终于烧出了一批碗,下次会寄过来。又说昨天下了场雨,蔬菜一下子长高了很多,大部分都到了该收的时候,池塘的水位也随之高了,鱼虾也更加嚣张……
读完之后银杏笑了许久,她不打算把泡菜寄过去了——她要带过去。
她把收到的番茄酱送去了父母家,然后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就出发了。在天色擦黑时,她到了,站在门口敲了三下门。
“请问这里可以借宿吗?”
程驰愣愣地站起来,戴着手套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不尴不尬的半悬空着。
半晌过后才慢慢地说:“哦,你回来了。把葱拔了吧,再长就老了。”说完就弯回去继续摆弄着那些花草。
银杏笑了笑,把行李放在一边就往菜地里去了。
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幕,银杏说,虽然那时什么都没有确定,什么都没有决定,但是来到这个男人的城池中,她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这是银杏无法不爱上他的第六个原因。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他们的故事和生活正式拉开了为期一生的序幕。程驰也从此成为银杏的城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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